罗聘(1733~1799),字遯夫、号两峰、又号花之寺僧,徽州歙县呈坎人。罗聘父母早亡,家道中落,以卖画终其一生。他是金农的入室弟子,也是“扬州八怪”中最年轻者;他画人物、佛像、山水、花果、梅、兰、竹等,无所不工;尤其善画《鬼趣图》,描写形形色色的丑恶鬼态,无不极尽其妙;他亦善刻印,著有《广印人传》。
罗聘的书、画造诣都很高,然于紫砂器也有涉及;他与壶艺大师杨彭年合作的“刻书画筒形紫砂壶”(汉瓦壶),就是紫砂器具中的珍品;尽管这可能是偶一为之之事,然却是名家合作制壶的典型一例。罗聘在这款紫砂壶身上刻了一座伏膝而眠的坐佛,并刻有偈语曰:“放下屠刀否,心莲倾刻开。三千今世界,开眼见如来。冬心金寿门。”落款为“两峰居士罗聘画。”由此可见,罗聘于壶、于茶的喜爱。清代单费《罗两峰用指甲画折枝花见赠,走笔奉谢)诗曰:“两峰才技何超逸,写生毕肖指为笔。……茗罢兴展东绢匹。或立爪甲枝叶抽,或屈指节花朵出。随意欹斜神态兼,信手浓淡气势得。”诗中说罗聘茗饮之后展开绢匹,或立爪甲枝叶抽,或屈指节花朵出的技法颇为传神。朝鲜汉学家柳得恭在《滦阳录》中,也记有罗聘茶香墨香的优雅;“诗情画笔总闻愁,清昼茶烟掩寺楼,他日相思空怅望,二分明月古扬州。”
罗聘爱茶,在其诗词和绘画中多有表现饮茶的内容。他在《案头清供图》手卷上题款曰:“笔砚精良翰墨缘,案头清供乐陶然。瓶花茗具纷罗列,只爱幽闲不爱仙。”罗聘《投书涧》诗曰:“性拙寂为乐,真意遂欣赏。入门花气深,隔涧人语响。茶烟出树间,山云恋石上。”也许罗聘曾很想像陶公一样“班荆(以荆之枝叶铺地为席)坐松下,数斟已复醉”的生活;他期冀自己能在一杯清茶袅袅生起的氤氲里,让疲惫的心灵获得些许宁静……。在故居的半亭前,他和爱妻方婉仪也曾有“已办月团三百片,好为同听煮茶声”的快意雅趣;俩人也曾相偎在美人靠上,借着亭前小小的荷池听雨,有着“阖户焚香,沦茗相对;”“一盏真茶消永昼”的情趣。然面对现实生活中太多的沮丧和落寞、太多的失落和无奈时,罗聘做不到,甚至不仅仅是为了生存;却是“无可奈何花落去”,甚至连“留得残荷听雨声”都不可能了……。罗聘在画作《墨兰》上有“茶熟香温墨未干,春兰好作美人看”及“辛亥小春题于茶温香温之馆”之题跋。而在其《双喜图》上亦有“两峯道人画于茶熟香温之馆”的释文。原以为“茶熟香温之馆”是罗聘画室,抑或是他和夫人方婉仪品茗的茶室;其实不然。“茶熟香温且自看”出自明人李日华“画成末似将人去,茶熟香温且自看”的诗句。明清时期,许多文人画家都将此诗句作为书画的题跋。而早在茶风兴盛的宋代,也常有茶壶隽刻“茶熟香温”的款,许多诗中也会用到“茶熟”或“香温”,甚至一些茶馆也挂着“茶熟香温”的匾,更有《茶熟香温》文集等。
罗聘喜欢饮茶,在茶已煎熟、香正飘温之际,想来也是最惬意之时;然他更多的是将饮茶作为拓展内心世界,抒发感慨情怀的一种寄托……。